她姨娘死的时候,她年纪也不算小了。六七岁的年纪,其实早就记事儿了。姨娘是个很温柔的人,出身却不好。她知道,姨娘总觉得对不住她,其实她哪里就会怪她了。她是她的生母,所有人都可以嫌弃她身份低微,唯独她不可以,是姨娘带她来到这个世界的。
她那时候小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只知道先是家中最受宠的五妹妹落了水,后来没有多久,姨娘就被禁足了。
从此以后,她就跟着嫡母了。后来慢慢长大了一点,她才知道原来是姨娘害了五妹妹。她知道姨娘不是这样的人,可偏偏没有人相信她。她偷偷溜进去瞧姨娘,姨娘让她好生侍奉嫡母,友爱妹妹。她才知道,这事儿不是姨娘做的,可姨娘到底见死不救、冷眼旁观了。
姨娘死了,她长大了,嫡母是个好人,会让她每逢姨娘忌日去庙里念会儿经权作祭拜了。那些年,嫡母对她也算尽心了,她嘴里不说,其实心中,也是将她当做自个儿娘的。
“三姐姐可不是什么小啰啰呢,娘可疼你了呢。压箱底的东西都叫我给你送来了呢,来瞧瞧啊。”谢嘉鱼一番话打断了谢琪的沉思。她温和的看着眼前活泼的五妹妹,脸上露出一个自在的笑容来。
“哦,我倒是要瞧瞧,是什么样的好宝贝儿,能让我们锦衣玉食的五娘子都露出这样一副羡慕的样子来。”她打趣道,心中也有几分好奇。
“保管是好东西。”谢嘉鱼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来,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好宝贝儿是她的呢。“如意,快将那好宝贝儿呈上来。”
如意一个人哪里抬得动,便又使唤了好些婆子丫鬟的,将东西抬了上来。
只见这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散出只要是女人便无法抗拒的美感。
“这……这恐怕太贵重了一些。”谢琪不是傻子,这屏风说句价值千金绝对不为过,现在长安城中也有不少琉璃制品,可像这屏风一般精美的,当真不多。
整个付府加起来都不若这一扇屏风值钱。这等贵重的礼,她不敢收,也收不起。
谢琪面色有些不好看了,她推脱道,“五妹妹,这礼我受不起,母亲先前就使人来送了好些药材布料的。我若是再接下了这屏风,我成什么人了?”
谢嘉鱼正在细细观看这扇屏风呢,她眼中满是欣赏,别的意思一点也无。
听了她三姐姐的话,她有些无奈的偏过身子说道,“三姐姐你什么都好,就是太小心谨慎了些。”谢嘉鱼知道,她娘是真心想将这屏风送给她三姐姐的,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。“我是娘的女儿,你就不是了?这些年下来,娘待你如何,你心中该是清楚的。做晚辈的,该晓得长者赐不敢辞。再说了,娘素日也不怎么摆这扇屏风,我想瞧都瞧不见,可算等着她将这屏风送你了,往后我想瞧了,便来你这儿瞧个够。”
谢琪心中有些感动,她心里清楚,五娘从小被娇养长大,哪里会缺这样的东西。她若是开口,不说四扇的,便是八扇的,都有人会为她寻来。她这般说只是为了宽她的心罢了。
“是是是,你都有理。行,三姐也不和你客气了,这屏风就收下了,你替我好生感谢母亲。对了,我先前做了件披风,你为母亲带回去,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了。”那披风才做好没有多久,她便发现怀孕了,也因此,便也没有亲自将东西给安国公夫人。
谢嘉鱼眼里写满了“我的呢,我的呢。”几个大字,看得谢琪忍不住扑哧一笑,笑着道,“放心,少不了你的,待我将肚子里这小魔星生下来,便给你做一套裙子,可好?”
“自然是好的,但三姐姐你莫要上着了眼睛,便绣个荷包就是了,衣裙太过繁复了,累人得紧。”
“行行行,都听你的,咱们妩儿也长大了,知道心疼人了。”
用过膳食之后,又逛了会园子,说来这付府不大,园子倒是很精巧。想来这和他们原本是江南人分不开吧,江南那片儿原本便多精巧的园林。
待日头渐渐有些偏了,谢嘉鱼便告辞了,谢琪也没有挽留,只将她送出府门,看着一行人走远了,才放心的回院子了。
来的时候坐着马车,因赶时间,行驶得颇快,回去便慢多了。
马车上的时间颇为无聊,行驶至东市上,她偷偷掀开窗帘的一角,往外打探着。突然瞧见了一个身穿藏青色衣衫的男子,那男子将脸微微一偏,被谢嘉鱼瞧了个正着。
是……燕先生啊……